云姝则温温柔柔答道:“婉儿妹妹此言差矣,就拿父皇来说,父皇虽是天子,可心里想的却是老百姓,因此才会受到百姓爱戴,我虽为公主,也应该效仿父皇,心怀天下,在座的都是姐妹,与姐妹们分享,怎么会自降身段?”
云姝这番话虽说并无什么刻薄之言,也并未与云婉针锋相对,可却处处都在说云婉的不是。
一来在座的都是姐妹,今日诗会,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,云婉说自降身段,那就是不把这些小姐们放在眼里,自视高人一等,那这些小姐们听了心里自然是不爽快的。
二来云婉这番话毫无胸襟,景文帝都能心怀天下,俯首甘为孺子牛,云姝今日所做之事,又怎么能叫做自降身段呢?只能是云婉心胸狭隘罢了。
云姝这番话,不管是从格局还是水平上,都已经远超于云婉,惹得众人纷纷称赞。
刚才那几个想要巴结奉承云婉的小姐也都面露尴尬之色——毕竟在云婉眼里,跟她们打交道,那就是自降身段。
云婉这下被云姝怼得哑口无言,她虽心里不舒坦,可又挑不出云姝的错,只能乖乖闭嘴。
而云姝则用皇后赏赐的东西卖了钱做成了簪子,将今日前来参加诗会的官家小姐们都结交了一遍,可以说一时之间风头无两,几乎完全扭转了这些官家小姐们从前对她的看法。
云婉这才想到,今日不是诗会么?
那斗诗才是重头戏,而云姝自小便斗字不识,文墨不通,只要她提出斗诗,云姝自然就会露出马脚,到时候谁是这次诗会的主角便自有分晓了。
她瞪了云姝一眼,冷哼了一声,随即道:“早就听闻姐姐文采斐然,今日既然是诗会,不如姐姐同妹妹文斗一次可否?”
云姝皱了皱眉头,反驳道:“妹妹,姐姐觉得这作诗没有好坏之分,又何来文斗一说?如今父皇刚登基不久,所以更应该鼓励百花齐放,若是事事都评一个优劣,往后只怕会打击各位小姐们的积极性。”
云姝这一番话格局之高,引得周围人又是一片赞叹。
这时人群中有一人说道:“凤玉公主此言当真是连京城许多儿郎都望尘莫及。”
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,只见是沈宥之来了。
沈宥之目光清朗,身材挺秀,只站在那里,就是说不出的飘逸出尘。
他本是景文元年的状元,可偏偏却自请成了国子监的祭酒,在皇帝面前直言自己并无鸿鹄之志,只想教书为乐。
云姝微微颔首,算是向沈宥之道了谢。
云婉见风头全都被云姝给抢走了,气急败坏道:“今日举办诗会,不就是为了让诸位姐妹都一展才华么?莫不是姐姐写不出来,所以才巧舌如簧说了刚才那一番话?”
云姝又咳了几声,虚弱得脸色泛白,声音也极为委屈:“妹妹,你怎么能这么想姐姐?既然妹妹想要写诗,那姐姐奉陪便是。”
“你!”云婉指着云姝,差点就破口大骂了起来,她实在是看不惯云姝这般装可怜博同情的模样。
不过转念一想云姝都答应了写诗,她也就作罢了。
她颇为不屑地哼了一声,就凭云姝,哪里能写出什么诗来?
二位公主文斗的消息传了出去,引得更多的人前来围观了。
只见云姝缓缓开口,道:“妹妹的文采出众,姐姐便先作一首诗,权当抛砖引玉了。”
说罢,她便走了两步,几乎不假思索,出口成章:“绿塘摇滟接星津,轧轧兰桡入白蘋。应为洛神波上袜,至今莲蕊有香尘。”
云姝一诗作完,满座惊叹。
闺阁女子作诗,大多都是咏牡丹、海棠、梨花等物,写莲花的倒是十分少见。
沈宥之又开口点评道:“好诗!好诗!玉凤公主将莲花喻为洛神仙女的袜子,将莲花之美写得活灵活现,又借莲花寓意出淤泥而不染,遣词造句优美之时又不失深度,果真是好诗!”
“不错不错,此诗的意境之美,正正衬托了公主殿下的品格。”
“我觉得那轧轧二字用得甚妙,十分生动形象,既不失趣味,读起来又朗朗上口。”
可云婉听得却整个人都呆住了。
这首诗和她准备的那首,简直一模一样!
她其实根本就不会写诗,今日举办诗会也是皇后的意思,皇后提前找翰林院里的人给她写了一首诗,她只需要背下来,然后再装作是自己写的念出来即可。
可今日云姝竟然先她一步,把她准备好的诗读了出来!
她怔了怔,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姝。
而云姝却翘首以盼道:“妹妹,该你了。”
云婉一只手绞着手帕,颇有些手足无措。
可云姝等了半天,也没等来自己的“砖”引出来的“玉。”
云姝出口成章,还写得这么好,她支支吾吾了半晌,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,其实高下已经分明。
偏偏刚才她还咄咄逼人,激将云姝,这会便只能自己吃了瘪。
“我……我今日没有灵感,写不出来。”
憋了半天,云婉只能如此说道,然后便颇为窘迫地扭头离开了。
众人都啧啧了几声,到底是没有灵感还是不会写诗,大家都心知肚明了。
戏看完了,众人也没了兴致,便四散开去。
这时云姝喊住沈宥之,道:“沈大人留步。”
“公主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?”
“沈大人应该知道,今日这诗会,其实不仅仅是诗会吧?”云姝问道。
沈宥之沉吟了片刻,道:“是为了给公主殿下择选夫婿?”
“不错。”云姝点点头,“沈大人,我虽然是公主,可却不得宠爱,所以在择夫婿这件事情上,也没有什么可挑的,所以,沈大人,我必须得嫁给你。”
沈宥之对她向来都是毫无保留,为人也正直守礼。
她想过了,这辈子婚事自然是逃不掉的,与其嫁给旁人,不如嫁给沈宥之。
正好她也能还了上辈子欠他的债。
云姝又对沈宥之推心置腹道:“沈大人,我知道你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出身,只求个祭酒的身份也并非淡泊名利,而是因为如今昏官当道,你自知就算是你想改革,也做不出一番成就来,可若是我说我能帮你,你可愿意为我筹谋?”
沈宥之眉心微蹙,一时之间不知所言。
是了,他并非不问朝事,只是如今前朝波诡云谲,人人都想着如何自保,真正愿意为百姓说话的人少之又少,他退居国子监,也不过是无奈之举。
思索了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“不知公主,所谋何事?”